第四回 贤淑女醉卧瓜园遭奸杀 财迷精夜梦孝女进忠言

才想起自己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，他才感觉到自己肚里早已是又饥又渴咕咕直叫唤了。于是，她顾不得多想，坐起身子，摘下西瓜，从头上取下发夹划破瓜皮，掰开西瓜大吃起来，她一连吃了三大块西瓜，才感到缓解了饥渴，心里也觉得舒服了许多。她想站起来继续赶路，没想到本来就有些劳累的身子，经过这片刻的歇息，却越发觉得疲倦了。她挣扎着一连站了两次，多没有站起来。于是，她就索性躺下来，想好好歇息一阵再走。原来，她刚才吃的西瓜正是“醉八仙”。由于她三天不吃不喝，身体虚弱，又经过一阵狂奔，劳累困乏，再加上“醉八仙”酒劲发作，她不大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。

    咱搁下春花醉卧瓜园不表，回头再说考城守备之子赖孬。他因为元宵节之夜在考城大街观灯时，偶见春花一面之后，便一见倾心，朝思暮想，不能忘怀。他经多方打听，得知她是美人店村大财主财迷精的千金后，他曾多次骑着马到美人店村四周溜达，以期有幸再遇美人，好伺机亲近求欢。无奈一直不得相见，屡屡败兴而归。他只得托人前去柴家提亲，并许以高额聘金。财迷精财迷心窍，果然满口应允，这着实让他得意忘形了好几天。后来又听说春花执意不从，拼死抗婚，这如同给了他当头一棒，令他心急如焚，忧心忡忡。怎样才能赢得芳心，娶得美人，这可使他绞尽了脑汁，费劲了心机。为此，他整日里茶不思饭不进，坐卧不安，愁眉不展。为了借酒浇愁，他常和那些官家子弟狐朋狗友们狂吃烂喝，梦死醉生。

    这天晚上，他们又一直喝到半夜。一个个喝得迷迷瞪瞪，大醉酩酊。口干舌燥，胡话连声。忽然有人提起“醉八仙”西瓜来，说它最能消暑解渴，醇香浓浓。要是能吃上几口“醉八仙”奇瓜，那一定很痛快舒坦，心爽神清。一番话说得大家馋涎欲滴，心里馋虫乱拱。赖孬一听来了劲，一拍大腿大声说道，这有何难，请各位稍等。我去弄瓜犒劳弟兄，保证手到擒来，马到成功。他说完就起身上马，出门上路一溜风。原来他当初到美人店村寻美人，曾发现村外有不少瓜庵瓜棚。他猜想那里必有西瓜园，所以才夸下海口显自能。

    且说赖孬快马加鞭往前赶，不多时就发现前面有一个看瓜的庵棚。他把马栓到柳树上，悄悄来到瓜园旁。“汪——！汪——！”为了试探庵棚里是否有人看守，他拿腔拿调地学了几声狗叫。见庵棚里毫无动静，他知道没人看守，这才放心大胆地冲进瓜园，东奔西跑挑起西瓜来。忽然，他被脚下什么东西绊了一跤，一下摔趴在地上。他急忙爬起来一看，原来是个大姑娘正仰卧在瓜地里“呼呼”大睡呢！他又弯腰附在她脸上仔细一看，止不住一阵狂喜“嘿嘿”笑出声来。这不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心上人春花姑娘吗？听说她因为抗拒和自己的婚事被她爹爹软禁在家，怎么会跑到这儿来啦？他顾不得多想，只是一味惊喜地凝视着这睡梦中的美人。在这静谧而神秘的月夜，借着皎洁而朦胧的月光，望着那娇嫩而美丽的脸蛋，还有那自然舒展的四肢和那几乎裸露的雪白胸脯，以及那上面静卧的两只小白兔，这一切的一切，构成了一幅惟妙惟肖的“美女酣睡图”。此图实在是太惹眼了，太迷人了，也太煽情了。他想，这真是老天特意眷顾恩赐我，送给我的奇缘，赠给我的尤物。让我品尝，任我消受，供我享用。面对这千金难求求之不得的精品美女稀世尤物，此时不用更待何时，错过良机后悔莫及啊！想到这里，他那兽性的狂野骤然大发，淫邪的欲火在胸中熊熊燃烧起来，便不顾一切饿虎扑食般地向春花姑娘身上扑去。

    这时候，春花姑娘正畅游在美丽的梦乡。她梦见自己正在和大槐哥正在卧仙桥上约会，大槐哥热烈地亲吻她，拥抱她，抚摸她，后来还压在了她身上，并继续向她的私密处进攻。她不明白，大槐哥从来对自己都很尊重，很珍惜，这次怎么会这么粗鲁，这么无理，这么霸道，这么野蛮？她真是害怕极了，也气愤极了。她一面竭力用手推开他，一面嘴里又大喊着：“不要——！不要——！”由于用力过大，她竟喊出声来，同时也一下子惊醒过来。当她一睁眼看到趴在自己身上的人是赖孬时，就怒火冲天拼命挣扎起来。她一面挣扎一面大喊：“救人哪！抓流氓啊！……”但此时正是半夜时分，又在这荒郊野外，哪里会有人来救她？她见喊不来救星，只得寻思自救的办法。她急中生智，忽然想到自己头上的发夹可以利用。于是她迅速用手拔下发夹，使劲朝赖孬的右眼上狠狠扎去。赖孬只觉得右眼猛然一阵剧痛，便什么也看不见了。他本是个横行乡里心狠手辣的恶棍，哪里吃过这样的亏？他越想越气，直气得火冒三丈，头上七窍生烟。他用双手狠狠掐住春花的脖子，掐的春花眼瞪舌伸，不一会儿就被活活给掐死了。

    见春花不喊不动不挣扎了，赖孬那狂野的兽性仍然没有收敛，那邪恶的欲火仍然在熊熊燃烧。这个丧失人性猪狗不如的yin魔色鬼，居然对已经死去的春花姑娘进行了疯狂的报复。可怜的纯洁如玉的妙龄少女，以死相拼也没能保住自己的贞节。那场面，那惨景，可怜，可叹，可悲，可恨。惨无人道，惨不忍睹……这时候，就连善良慈悲的月姥娘，目睹那肮脏卑鄙的一幕，也不忍不敢不愿再看下去，悲愤地痛惜地娇羞地悄悄地躲藏到油然而起的乌云后面去了。

    赖孬虽然惨无人道，凶恶狠毒，但他也知道杀人偿命的法理。施暴之后，他也有些害怕起来。为了掩盖自己的暴行，他首先想到了藏尸灭迹。他发现瓜园里有一口浇园用的水井，便抱着春花的尸体向水井拖去。当他走过一片刚翻过的菜地时，就忽然又改变了主意。他想，扔到井里迟早会被发现，以后还会有麻烦，不如把尸体深埋在新翻的土地里，又不显动土的痕迹，谁也不会发现，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。于是，他到瓜庵里找了把铁锹，在新翻的土地里挖了个深坑，就把春花的尸体给埋葬了。不知是春花的冤死感动了上苍，上苍也为她悲哀痛哭，还是活该赖孬那魔鬼好运，后半夜居然下了一场大雨，毁灭了现场的一切蛛丝马迹。就这样，这桩杀人大冤案就人不知鬼不觉地被蒙混过关了。

    咱搁下春花被害一事不说，回头再说说大槐。那天夜里，他托人给春花传送密信后，就带着外出必带的行李早早地赶到了卧仙桥上，满怀喜悦地等待着春花的到来，好一块私奔外地，和春花一起过恩恩爱爱的幸福生活。但是，他左等右等，总也不见春花的影子。一直等到后半夜下起了大雨，他被淋得浑身透湿，懂得瑟瑟发抖，他依然一动不动地坚守在卧仙桥上，没敢离开半步。因为他怕春花去了找不到他，会误了两个人的终身大事。等到天亮雨停下来的时候，他早已被冻得昏死过去不省人事了。大家发现后把他抬到家里，一面给他烤火取暖，一面为他请医喂药。经过多方调理抢救，两天后他才苏醒过来。当他听说春花从家里逃出后失踪的消息时，他先是大惊失色，随即便悲痛欲绝，痛哭流涕。他娘劝他节哀，说以后再想法寻找春花。他哭着对娘说，春花死了，再也找不到她了。娘问他为啥说这样不吉利的话，他说那天晚上他被冻昏过去的时候，他梦见了春花。春花哭着对他说：“大槐哥，我先走了。这辈子做不成夫妻，咱就下辈子做夫妻吧！另外，我还没忘记咱们商量的以后帮大家过好日子的计划，也没忘记自己许下的继承家业后资助穷人的诺言。我这辈子不能继承家业帮助穷人了，下辈子我们还一起帮助大家过好日子吧！”，说完，她就变成了一大束金黄色的椿花，飘啊飘啊，慢慢地飘到天上去了。他说他拼命地追着椿花，一面跑一面喊，后来就啥也看不见了。他不甘心，还一直追着往前跑……。后来就听见你们乱叫我的名字，我就回来了。娘问春花有没有告诉他她是怎么死的，他摇摇头说她没说。娘安慰他说，做梦有时是反的，也许春花没有死，是迷路了，说不定啥时候就回来了。他非常肯定地摇摇头说：“不可能！不可能！她不会再回来了……”从此以后，大槐就一直卧病在床，不吃也不喝，整天处于半昏迷状态。夜里不住地哭喊着春花的名字，哭一阵，喊一阵，喊一阵，又哭一阵。就这样，勉强挨到七天头上，他就哭喊着春花的名字死去了。临死的时候，他嘱咐娘把他埋在卧仙桥边。他说他活着没有等到春花，死了也要等着春花的灵魂来找他。在阳间他们没有结成夫妻，到阴间也一定要结成夫妻。他们还要共同多行善事，为广大穷人谋幸福，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。他死后，他娘顺从了他的遗言，把他埋在了卧仙桥边。

    再说财迷精，由于女儿的失踪，使他失去了一次攀龙附凤升官发财的良机，这倒着实让他难过了好些日子。他还一直不死心，还在继续四处打探女儿的下落，想再继续做他的嫁女升官发财梦。但一直因为要无音讯，眼看着他的美梦即将破灭，这使他越来越焦躁不安。再者，春花毕竟是他一手拉扯大的亲生女儿，突然就在他生活中消失了，这使他的孤独感与日俱增，思女之情也日益强烈。天长日久，他终于思女成疾，好几天茶饭不思，日夜落泪。

    这天夜里，财迷精正在朦胧入睡之际，恍惚之间，看见春花飘飘然来到他面前。只见她伸着舌头瞪着眼，泪流满面地对他说：“爹爹呀，女儿听说你病了，特意看你来了。”他急忙问：“孩子，你去哪啦？”春花说：“女儿已经不在人世了，是被人害死的。”他又吃惊地问：“你快告诉爹爹，是谁害死你的。你是爹爹的心肝宝贝，爹爹一定会给你报仇的。”只见春花摇摇头说：“爹爹呀，都到这时候了，还提啥心肝宝贝呀？您天天说疼我爱我，其实都是哄我的呀！您真正疼爱的是钱财，为了钱财，您不惜毁灭了我的幸福，使我落入仇人之手，害死了我的生命。为了钱财，您巴高望上，攀龙附凤，泯灭亲情，卖女求荣。如今我人都死了，还哪里敢指望您去破费钱财得罪权贵而为我报仇呢？”听女儿如此说，财迷精张口结舌无言以对：“这……”春花又哭着说：“爹爹呀，虽然您如此对待女儿，女儿也还不能忘了行孝道啊！您如今患病在身，女儿也深感忧虑，所以特来看望您。只是因为阴阳相隔，女儿不能侍奉左右了，还请爹爹谅解，别怪女儿不孝啊！”听了春花这番话，财迷精深感内疚，两眼老泪纵横地说：“我的好女儿呀，都是爹爹不好，把你给害了。如今爹爹把肠子都悔青了，怎么还会怪你呢！”春花又泪流满面地说：“爹爹无子，只有女儿一人。如今女儿不在了，撇下爹爹孑然一身，孤苦伶仃，女儿实在放心不下呀！女儿记得圣人说过，当父亲行不义之事的时候，子女就应该之言劝阻。女儿今日还想忠告爹爹几句话，希望爹爹务必三思而行。”财迷精见女儿言辞恳切，便连连点头。春花接着说：“爹爹一生贪财如命，掠夺乡邻，欺压百姓，作恶多端。您的这些劣迹，阴司都有详细记载，上帝怎么会放过您呢？圣人说，积善之家，必有余秧。见贫苦亲邻，须加温恤。女儿劝爹爹今后一定要痛改前非，重新做人。扶贫救危，多行善举。把咱家的钱财逐渐施舍穷人，以此多积阴德，为自己赎罪，或许会得到上帝的谅解，使爹爹能够安度晚年。这样，女儿在阴间也就放心无忧了。要不然，爹爹不但在阳间要受到惩罚，就是死后到了阴间也难免遭受油锅刀山之苦，到那时女儿又于心何忍哪？”财迷精听女儿说得似有道理，便再次点了点头。春花见爹爹应允，挂满泪花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丝笑意。然后，她才恋恋不舍地向爹爹挥手告别，飘然而去。财迷精自感对女儿心中有愧，加上多日思女心切，还想再细问女儿遇害详情，所以总感到如此分别意犹未尽，就急忙忙前去追赶。只听“噗通”一声摔下床来。他睁眼一看原来是南柯一梦。他细品梦境，竟如此真切，便对女儿的忠言深信不疑。此后，他果然遵从女儿的规劝，多行善举，扶贫济困，灾年减租，荒年舍饭，救民于水火，施惠于乡邻，深得大家的赞誉。后来，共产党闹革命，打日本缺资金，他卖地募捐，受到政府的嘉奖。土改时，他家已变成了贫农。他带头打土豪分田地，还当了农会干部。解放后，他在新社会里快乐生活，安度晚年。他一直活到九十九岁才无疾而终。人们都说，正是因为他后半生积德行善，才有如此好的报应。这是后话。

    人们常说：“灵魂上天，冤魂不散。有冤必报，阴阳一般。”有关冤魂复仇的故事，各类书籍多有记载。春花的冤魂会不会复仇呢？她又怎样复仇呢？后人有小诗一首，道出了她的复仇故事：

    奇瓜醉八仙，

    醉倒老神仙。

    奇梦遇奇女，

    奇女诉奇冤。

    念完之后，二老歪笑着问水金香和金学禄：“你俩都是文化人，能根据这首小诗猜出春花姑娘复仇的故事内容吗？”

    水金香和金学禄都连连摇头。水金香说：“二大爷，这是一首诗谜，难猜呀！”

    金学禄迫不及待地催促道：“二大爷，您就别卖关子了，快给我们讲讲吧！”

    二老歪慢条斯理地说：“孩子们，我又累了。让我再抽一根烟，喘口气儿，再慢慢给你们讲。”他边说边取出一根烟抽起来。

    亲爱的读者，你想知道春花姑娘的冤魂是如何复仇的吗？要想知道的话，那就快看下一回吧！